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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:心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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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黑暗的走廊,到看不清的樓梯。顧延舟根本不敢做絲毫逗留,緊握著掌中如冰塊的溫度,頭也不回的往前沖。

顧延舟猜的不錯,經了剛才一番鬧騰,客棧裏的人差不多都給鬧醒了。尤其是店小二,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趕來了。一邊喊道:“怎麽了?”直到瞧了滿室的狼藉,著實驚的不輕。

他驚的還沒來得及開口,顧延舟已經推開他揚長而去。速度極快的,他想起去追的時候已經是沒影了。

再看了門口屋內,兩個人直挺挺的躺在那。駭的險些丟了手裏的燈籠,還當是出了命案,嚇的立是找掌櫃去了。

這給了顧延舟寬裕的時間,足夠他跑出客棧,帶著林梨一路離遠。

夜晚的涼風自面上拂過,稍稍撫慰了顧延舟因為緊張的發熱。他仿佛看不見前面的路,只一路跋足而奔,只覺著風越來越涼,久了就冷的厭煩。

腳下踩了無數沙礫,不知是跑了多久,殘月如星,夜黑如墨,耳風的冷風都成了傷人利器。周圍沙沙作響,盡是葉片隨著夜風碰撞的沙響。

顧延舟好似才清醒過來,他煞住了腳步,站在原地直喘氣。

手中的溫度依然冰冷如初,從前一心追求,現在卻是清楚,那是怎麽都捂不熱的。

他知道身後就是林梨,只是此刻,卻是無法提起勇氣去看。

周圍伸手不見無指,只有站的久的,才能分享到一些從天空撒下的綿光。顧延舟執意的不肯松手,林梨也並未催促。二人就這樣不尷不尬的靜默著。

半響,顧延舟才轉過身去。嚴格來說,他看到的並不清晰,只能憑著感覺去註意。

灰蒙蒙的一片,他只隱約瞧了個大概,尋著手中的冰冷慢慢向著他日思夜想的人靠近。

這個人就如月亮一樣冷清,卻叫他萬般割舍不下。顧延舟離的越近,原先心裏頭那股擔憂已經煙消雲散。他大著膽子,伸手撫了撫林梨的臉。

觸感細膩的仿佛是精挑細選的上等絲綢,明明是活人才有的一切。若不是親眼所見……

顧延舟喉頭一滾,才想起了什麽最重要的事,他寧神靜氣,鄭重道:“不是我。”

他覺得林梨仿佛在看他,事實也確實如此。又道:“我毫不知情,即使是知道了,也絕不會串通了外人來害你。”

顧延舟又默然,有些忐忑。若林梨誤會了他,若林梨轉身而去……她非常人,若是她有意離開,憑他凡人之力,恐怕也怎麽也尋不回了。

思及這種可能,顧延舟只覺著陣陣發寒。竟是比親眼見到林梨的真身還要驚恐百倍。

他更加握緊了手,只怕林梨下一刻就消失的虛無。

“林梨。”他嘆了口氣,“你可聽清了?”

顧延舟努力想借著冷月寒光看清她的反應,卻怎麽都難窺真顏。

他緊張的心口直跳,好半響,才聽了對面細細的一句,“我知道。”

這一句才給了他信心,顧延舟精神都為之一振,“果真。”

“你既說了傾慕我,自不會叫人害了我。”林梨淡淡了陳述,口氣一轉,忽變成兇狠起來,“是那柳晨才對。”

林梨目視前方,極是憎恨,“他就不該多事。”細想剛才,若有半點差錯,她現在已經魂飛魄散,不得超生了。

也是到了此刻才知,為何初見面時,對柳晨就有股無法言喻的恐懼。

竟是為了今天這出。

林梨想,她想暢游大江南北的追求總是波折太大,至少這裏是絕對不能再呆了。

得趁著那道士沒追上來之前趕緊離開,林梨轉了身,就欲快步離去。

她這一動作立叫顧延舟緊張起來,剛剛才生出的笑容一凝,忙不疊地的從身後一把扯去林梨,“你不能走!”

一字字咬的極重,語氣是萬分不容置疑的。

林梨淡淡,反問道:“難道要我留著再被作一次法嗎!”

知道林梨這是動氣了,顧延舟萬分懊惱,今日這事和他實在是有脫不了幹系。他若是有些實力,也斷不會讓林梨受此折辱了。

他一咬牙,將林梨手腕緊緊握在手中,“你跟我來。”

說罷拉了她就走,步子邁的急切。

林梨一使勁抽回了手,“你又在打什麽主意?”

算起來,這已不知是第幾次被拒了。顧延舟狠下了心腸,只想著是無論如何,都不能林梨離開。

他沖上前去,按著林梨的肩膀就將她狠狠擁入懷中,唇就貼著她的耳畔:“你不信也罷,我是真心對你。今日之事實在來的倉促,我也不知……”他頓了頓,顯然不想再回憶,“你若願意,我可以帶你去我府上,我家中還有一位姐姐,她絕不會傷害你。只要,你不嫌棄你我門第。”

他兀自緊懷,一點也顧不上寒冰一樣的駭人,“我字字都是真心,只要你入了我家門,就是平常百姓了。若那道士再來,我定不會讓他如意的。”

聊表心意的話顧延舟不是第一次說,只有今日是完完整整的表達出來。何況,竟是在見過林梨真身之後。

林梨似乎也有所觸動,她眉心一動,帶了些可笑的意味,“你不怕我?”

算是問到了顧延舟的心坎裏,他松了雙手,板正林梨的臉與他對視,“若說實話,我剛才真的是怕。我哪裏能想到,這麽芳容麗質的美人竟然是……”他止了口,“只是,若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你,這麽一比,就是半分懼意也無了。”

林梨驚訝的看著他,殘月迷離,她卻在此刻看的真切。言之無謂,“你當真不怕。”

顧延舟見她似有松動,忍不住喜上心頭。雙目流連,流淌出無數綿柔的情意,“你若不信,就再現一次真身。”他已有心開起玩笑了,“我若真的逃了,隨你怎麽處置都行。”

林梨瞧著他的神色,半響才道:“那道士已經發現我了,當務之急,是要找一個安全之所才是。”

“無妨。”顧延舟連連的笑意,“只是不知姐姐是否還在生氣。不過,等我帶了這麽漂亮姑娘回去,想必家姐也不會再怪罪了。”

端的是口甜舌滑,才是恢覆了林梨熟悉的樣子。

“離的可遠嗎?”

顧延舟一時沒得反應,待解過味來,才道:“你是說?”又怕林梨反悔似的,連忙接道:“不遠的,離的此地不過半天的路程。”但轉念一想,賊道士現身在此,若說他家靠的正近豈不是讓她不安,立刻又改口道:“細算起來,怕是還要再花上一天的路程,我家住的正偏,旁人若不註意,是怎麽都找不到的。”

他一再重申,就是怕林梨不安。但一來二去,更顯得他緊張。

林梨默然,她猜不出顧延舟所謂真心。但此刻,他也不失為一個可以依靠之人。

她道:“今夜是回不去了,那我……”

林梨話未說完,倏地淩厲的一聲破空而來,攪亂了一林子的寂靜。空氣仿佛被利刃劈開了一道破口,氣息厲厲的襲來,在這樣的靜謐中聽來異常的刺耳。

“妖孽,哪裏走!”利劍寒光森森的逼來,由半空直刺了而來,殺氣漸濃。

林梨大駭,一道寒光劈過,淩厲的一悚,叫她見之欲逃。電光火石間,已經被那霸道的劍氣逼的退後了好幾步,後背猛地就撞在了樹幹上。

骨節喀喀作響,叫林梨好一陣皺眉,警惕之意猛起。

一般的武器根本奈何不了她,定是那賊道士又尋上來了。

林梨瑟瑟發抖,一手在粗糙的樹皮上一撐,驚目的看著面前仿佛從天而降的人。

易天師左持一面銅鏡,右手一柄桃木劍。仙風道骨下是一副猙猙怒容。一雙利眼仿如鷹隼,兇猛的鎖定了獵物。

“妖孽。”他高舉了八卦鏡喝道:“事到如今,你還不知悔改。一而再再而三的傷人。”

他厲聲指的是是林梨,但那冰冷的眼神一擡,直鎖向顧延舟。

顧延舟被盯的一驚,他知道易天師此來,客棧中的事定是已經暴露了。當下再無顧慮,立是沖到了林梨身前擋住,同樣厲聲道:“砸傷你徒弟的人是我,與旁人無關。”

他將諸事一力擔下,直把易天師氣的大瞪了眼,“顧施主,你到底看清了沒有。你旁邊的女子才是實實在在的妖孽,你怎可是非不分。”

數個時辰,這兩個字已經聽到他想吐。顧延舟現在聽到“妖孽”二字就是一陣的反胃,他只認定他現在護著的林梨就是他想要的人,其他一概都與他無關。

“走。”顧延舟催眠一樣,只當面前那一身正氣的老道是個街頭騙子,緊握了林梨的手轉身就跑。

可那易天師是何等道行,專行捉妖伏鬼,半生都在鉆研追捕之術。顧延舟不過才剛有動作,他已持劍追了上去。八卦銅鏡灼人耳目,桃木劍直指要害,劍風一掃,甚至能清楚的聽到密林裏繁枝密葉的唰唰碰響。

比起顧延舟二人的毫無頭緒,雜亂無章。易天師是經驗老道,長袖一甩,那叫人心驚的朱砂符就飛了出來,在這般夜空下凝聚,詭異如魅。

枯枝老樹,常葉青藤,這自然的生物成了易天師最好的輔助。他淩自飛在半空,口中喃喃念咒,絲毫不亂的驅使著植被。

虬枝交錯,綠意糾纏,林木仿佛被施與了生命,伸了幹燥的長臂把林梨二人困在其中。

淡淡月光籠罩下的樹林詭異至極,顧延舟驚的寒毛倒豎,冷汗在額間秫秫而過。他簡直要懷疑自己的眼睛,這看到的一切難道不是幻覺?

被他緊握在掌中的是手卻開始了異樣,顧延舟方驚恐的想到。這是道術,降妖的法寶。

他的擔心果非多餘,林梨已經抖如篩糠,一身的皮肉在剎那寡白無比。眉間緊緊皺起,一口銀牙幾要咬碎。

顧延舟知道她定是在受著什麽極大苦楚,可惱,自己肉體凡胎,竟不能替她擋去半分。

更憎恨起那多事的道士,他朝著不遠處已經落定的易天師喊道:“你這賊道士,為何要這麽多事,傷人性命!”

易天師只是頻頻念咒,他的唇動的越密,林梨的痛苦就越深。那只八卦鏡將她的掙紮盡收當下,照的林梨就如一只落入陷阱的困獸,眼睜睜看著自己備受淩遲。

顧延舟如何能忍,哪裏又管得了力量懸殊,拼命的在陣中亂撞。扯去那青枝,折斷那勁藤。但一層層仿如壁壘,他折騰來去,那困陣依然絲毫未變。

林梨緊緊懷抱著身軀,將自己縮成一團,痛苦之情溢於言表。

顧延舟從未如此恨透過自己的肉體凡胎,他當下頭腦蠟炬成灰,林梨這次若有不測,他哪怕豁出命去,也要宰了這老道。

片刻的狠決,他一把扯了林梨緊緊擁入懷中。又感謝起自己的血肉之軀,這刻還能觸碰到她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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